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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2月7日 星期五

「從中國古典詩到台灣現代詩」通識講堂致詞

很歡迎大家來參加「從中國古典詩到台灣現代詩」通識講堂;今天活動也是台北「金萱會」會外會;臺北「金萱會」是國立清華大學推動創辦的「漢學與物質文化」國際學術系列沙龍,有意追隨哈佛「紅粥會」和京都「蟠桃會」的腳步,立足台灣,面向全球,希望成為國際國內文史學者以文會友的一個高端的交流場域。今天邀請國際和兩岸詩歌欣賞與研究領域頂尖學者與專家,講述心得,分享研究成果,描繪一幅「從中國古典詩到台灣現代詩」生動地圖,跨越時空,實為難得盛會。
「詩」一般了解,是以簡潔的語文表達深長的意義、深刻的意象,發抒情感與情懷,敘事描景;胡適先生在「談新詩」一文將「新詩」對舉於舊詩,泛指五四以來的詩作都叫做新詩。有人將國民政府遷臺後,臺灣的新詩發展稱為「現代詩」或與「現代主義」相關的詩。如此「從中國古典詩到台灣現代詩」,有古典詩、新詩到台灣現代詩的階段。
古典詩常有一定的格式與韻律,《詩經》是中國第一部詩歌總集,收錄自西周至春秋五百年來的詩歌305篇;「詩六義」指「風、雅、頌,賦、比、興」,風雅頌是詩經作品體裁的區分,賦比興是詩經的作法;鐘嶸「詩品」品評了兩漢至梁代的詩人,在《詩品序》裡,他談到自己對詩的一般看法︰「文已盡而意有餘,興也;因物喻志,比也;直書其事,寓言寫物,賦也。若專用比興,患在意深。若但用賦體,患在意浮,強調賦和比興的相濟爲用;朱自清先生說「詩」是精鍊的文字,鐘嶸評漢末古詩:「可謂幾乎一字千金」;因為所詠的幾乎是人人心中所要說的,卻不是人人口中筆下所能說的,而又能夠那樣平平說出,曲曲說出,所以是好。
中國文學以「唐詩」「宋詞」並稱,唐朝是中國詩歌發展的黃金時代,名家輩出,是古典詩發展的高峰,康熙年間奉敕編校《全唐詩》,「得詩四萬八千九百餘首,凡二千二百餘人」;宋朝的文學代表是詞,但「全宋詩」收錄超過二十五萬(254,240)首詩,千餘人,而「全宋詞」收錄約兩萬闕詞;蘇軾詩在「全宋詩」中收2814首,詩中「鄉」字出現89首,「夢」字出現200首,於「全宋詞」中收366 闋,詞中出現「鄉」字有20闋,「夢」字出現77闋;陸游活到八十五歲,詩有萬首;最熟於詩律,七言律尤為擅長。所以宋朝並不乏作詩的人,但成就很難高出李白、杜甫等人,魯迅就說:「我以為一切好詩,到唐已被做完,」王國維先生「人間詞話」有云::「古詩敝而有律絕,律絕敝而有詞。蓋文體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習套。豪傑之士,亦難於其中自出新意,故遁而作他體,以自解脫,一切文體所以始盛終衰者,皆由於此。」較為公允;另一方面,胡適與朱自清等人認為宋人的七言律實在比唐人進步,胡適提出「要須作詩如作文,」他從近世詩人喜做宋詩中發現了宋詩的長處就是作詩如「作文」,而在古典文學研究界的傳統認識中宋詩如此的「文章化」是它的缺陷性特徵,是宋詩不如唐詩的一個主要理由。
1922年「新詩年選」編者有云:「戊戌以來,文學革命的呼聲漸起。至胡適登高一呼,四遠響應,而新詩在文壇以立。」朱朱自清先生在1935年「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導言」中說:「胡適是第一個「嘗試」新詩的人,起手是民國五年七月。新詩第一次出現在《新青年》四卷一號上,作者三人,胡氏之外,有沈尹默、劉半農二氏;詩九首,胡氏作四首,第一首便是他的《鴿子》。這時是七年正月。他的《嘗試集》,我們第一部個人新詩集,出版是在九年三月。」據朱自清先生觀察,1928年出「時代新聲」選本時,新詩已冷落下來,到「中國新文學大系詩集」編選時最主要感想為:「早期新詩理勝於情的多,形式是自由的」,「編選大半是歷史的興趣,說不上什麼榜樣」,「為了表現時代,我們只能選錄那些多多少少有點兒新東西的詩」,「『新東西』,包括新材料、新看法、新說法,總之,是舊詩裡沒有的,至少是不大有的。」在導言最後:「若要強立名目,這十年來的詩壇就不妨分為三派:自由詩派,格律詩派,象徵詩派。
民國時期五四運動推廣白話文,不少人開始創作,打破了以往詩詞對格律的限制。相較於古典詩,新詩在形式和內容的表達上有了更多發揮的空間,值得注意的是,大家徐志摩認為新詩也應當要有一種節奏、一種韻律,能夠朗朗上口,並且能體現出作者的思想與情感,這樣的主張便是所謂的格律體新詩,他的名作「偶然」、「再別康橋」都是格律體新詩;另一方面, 白話文是「我寫我口講」,較平實易懂,但普羅大眾對古典詩的熟悉度甚至喜好度似乎遠勝新詩,很多人可以從李白、杜甫起數出一長串古典詩人與其作品,但對新詩相對陌生,除胡適、徐志摩作品較為人熟悉,大家能朗朗上口的新詩就很很少了,「何以致之?孰以致之?」是值得深思的問題;設想一、兩百年後,大家應仍會對數十甚至上百首古典詩吟詠不已,新詩會有幾首呢?
台灣現代詩是今天雅集重要主題,本人必須要承認所知極為有限,在我讀中小學時代,國文讀本中是不見台灣現代詩的;去年清華請我在新竹中學時的學長詩人鄭愁予先生來擔任客座教授,了解到他的新詩「歸人」已收錄到高中國文讀本中,這應是非常正面的發展,對大多數未刻意或有機緣與新詩接觸的人,正規教育是很好的開始,今晚盛會將是我的補課之旅。就文學歷史發展來看,正如王國維先生「人間詞話」有云:「故謂文學後不如前,余未敢信。」在「宋元戲曲考」中說:「一代有一代的文學」,台灣自一九五零年代中期以還,遠離戰亂,漸無政治肅殺之氣,經濟步入小康,據被郁達夫譽為與朱自清齊名的散文大家冰心女士在「文學家的造就」一文中說:「文學家要生在中流社會的家庭」,「自然生在豪富之家,有時奪于豪侈利祿,酒食徵逐,但是生在貧寒家裡,又須忙於謀求生計」她引Dostoyevsky說法,大意是:「陀斯妥也夫斯基(Dostoyevsky)自認可以與屠格涅夫(Turgenev)寫的一樣好,但必須急求完工得錢,所以力有未逮」,我國素有「文窮而後工」,「國家不幸詩家幸,話到滄桑語始工」,要亡國,要顛沛流離才能寫出好詩詞,李後主、李白、杜甫、蘇東坡等都是顯例,但穩定的生活,沒有俗務羈絆,確實有利文學發展,台灣以約一甲子的時間,大部份文人都不虞溫飽,具代表性的現代文學是什麼?現代詩有希望嗎?尚望諸位方家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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