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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2月19日 星期三

宋朝的文學與思想研討會致詞

很高興參加本校中文系主辦的宋朝的文學與思想研討會;清華中文系在大陸時期,自清華國學院以還,有很光輝的傳統,朱自清先生於1925年加入清華中文系,1932年以後長期擔任系主任:他在日記中記載兩次夢到因研究不夠,而被解聘,又夢到被學生縛手,痛責其從不讀書,研究毫無系統,要求他辭職,對一個名滿天下的學者,從這些夢魘,可看出他對自己的要求很高,部分也反應他在「大師如林」的清華所受的壓力;在台灣的清華中文系,一向以融合中西學術、領導議題著稱,加以教師學經歷有一半以上有臺灣以外的學術養成背景,因此如何會通傳統與現代,運用本身特質及優勢,在「華文國際」的概念下,促進國內學界與國際之互相理解,尋求清華中文系在國內中文學界,以及國際漢學界中的特殊定位,是關懷之所在,據了解這也是籌辦這次會議的主要原因。很高興在中文系李貞慧、祝平次和侯道儒教授等策畫之下,歷時近一年,終於催生出這樣一場難得的宋代文學與思想的研究盛會。
宋朝是一個充滿矛盾的朝代;在中小學歷史課本裏,宋朝是個重文輕武、積弱不振,不斷受到北方強敵侵犯,割地賠款,稱臣納貢,喪權辱國的朝代,主張抗金「精忠報國」的岳飛,以莫須有罪名橫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慷慨就義,挫折、屈辱、悲痛、灰暗是時代的形容詞,讓人搖頭太息不止;另一方面,宋朝的文物衣冠,達到歷史的高峰,「清明上河圖」、「東京夢華錄」所展示的汴京太平繁華景象,杭州「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柳永觀海潮》,文學與思想璀璨發展,文化工藝水準舉世稱頌;清華國學院四大導師之一,著名史學家陳寅恪言:「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歷史學家湯恩比曾說,「如果我有選擇,我選生活在中國的宋朝」,但是先有汴京陷落,徽欽二帝被金人所擄之「靖康之難」,南宋偏安江南一百餘年之後,竟以亡於蒙古告終,飽受詬病與批判,歷史的吊詭與無奈,在宋朝表露無遺。
宋朝因為「陳橋兵變」而取得天下,宋太祖「杯酒釋兵權」,而有宋一朝崇文抑武,以科舉取士;宋朝有最上軌道的科舉制度,整個唐朝的科舉取士約一萬人。南、北宋取進士達四萬人;進士常能「全面發展」,以歐陽修來說,他是政治、思想、經學文學、文藝批評、史學、教育家,甚至擔任過事涉外交、財政、軍事職務,議論法治以及黃河治理等主要問題,而有人研究,這是科舉取士,制度成熟後走上歷史舞台的「進士」士大夫普遍特徵,因此在宋代文學家常是思想家,司馬光、王安石、蘇軾、范仲淹以及南宋的朱熹、呂祖謙、文天祥是代表人物,談宋朝的文學與思想,以人而言,有許多交集。
中國文學中以「唐詩」「宋詞」並稱,王國維先生「人間詞話」有云:「詞至李後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李後主為宋太祖所擄,不久為宋太宗毒死,是戰爭失敗者,文化戰勝者,征服了汴京,被譽為詞中之帝,作品千古流傳,宋詞因而大盛。宋朝的文學代表是詞,但「全宋詩」收錄超過二十五萬(254,240)首詩,千餘人;陸游活到八十五歲,詩有萬首;最熟於詩律,七言律尤為擅長。所以宋朝並不乏作詩的人,但成就很難高出李白、杜甫等人,王國維先生「人間詞話」有云:「古詩敝而有律絕,律絕敝而有詞。蓋文體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習套。豪傑之士,亦難於其中自出新意,故遁而作他體,以自解脫,一切文體所以始盛終衰者,皆由於此。」另一方面,胡適與朱自清等人認為宋人的七言律實在比唐人進步這裡或可特別一提,月初本校「從中國古典詩到台灣現代詩」通識講堂中,有大陸學者提到,目前大陸在網路上每天會出現約一千首新古典詩,如有人要編一本「2012古典詩」大全,將須收錄三十餘萬首詩,新時代傳播媒體對為文為學的衝擊,由此可窺見一角。
唐宋八大家之名在明末開始流行;「唐宋八大家,唐有韓柳,宋為歐陽、三蘇和曾王」非因詩詞取勝,而以古文著稱其中蘇軾和曾鞏為歐陽修門生,其餘三人為其所提拔,所以歐陽修為有宋一代文宗,他主張「文章不為空言,而期於有用」,尊崇「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孟」道統,支持范仲淹推動政治革新,創作貫穿「文以載道、文以明道」的精神,歐陽、三蘇和曾王各有風格,大部分是論政與論道的作品,構成了北宋散文的繁榮景象。同時南宋散文發揚了北宋傳統,辛棄疾等人的作品,強烈地展現現實主義和愛國精神。
宋朝思想以理學或道學著稱,「宋史道學傳」曰 :「道學之名,古無是也。--孟子沒後無傳,至宋中葉,周敦頤乃得聖賢不傳之學,作《太極圖說》,《通書》,推明陰陽五行之理,命於天而性於人者,瞭若指掌。」《太極圖說》是儒道混合作品,主敬理論,淵出佛門,朱熹將周敦頤列理學第一人,所以理學的產生是儒學受佛、道二家思想的刺激與影響而來,故又稱「新儒學」;「程顥、程頤受業周氏,表章《大學》、《中庸》,與《論語》、《孟子》立,倡「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的理學家張載雖為二程表舅,據程式弟子言自認道學不及二程博大精深,但也有學者指出張與二程學說有相當大的差異;宋室南渡後,朱熹得程氏正傳,大體以格物致知為先,明善誠身為要。朱熹對韓愈、歐陽修扶持正學、不雜佛老,很不以為然,對二蘇,尤其對蘇軾學問思想甚至書法多所非議;如蘇軾「前赤壁賦」有云:「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認為取自道家與佛家學說,而有語病,做了很嚴厲的批判;古文派與理學派的互動,讓人大開眼界;朱熹將《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合訂為《四書》,而使《四書》的地位逐漸超越傳統儒家的《五經》;元明清三朝,朱子學說在官方與民間都得到很高的肯定,在中國儒學史上,有人認為朱熹理學的影響深遠,僅次於孔子
    本次會議,共邀請到15位台灣、大陸、美國、英國、加拿大與日本新一代,具學術活力及研究創見的宋代領域研究學者發表論文,除增進對國際間最新研究動態的瞭解,也希望藉此建立學者之間,以及中文系與各個學術機構間實質而長久的交流互動關係。此外,本次會議,還邀請在宋代研究領域具豐富國際漢學經驗的資深學者與會,像是美國哈佛大學東亞系的Peter Bol(包弼德)教授、加州大學的Michael Fuller教授、日本關西大學的吾妻重二教授、台灣大學的柯慶明教授、中研院的鍾彩鈞教授,以及我們清華大學歷史所的李弘祺教授、中文系的蔡英俊教授和楊儒賓教授等,都是宋代研究領域的專家。希望兩代學者,可以藉由實際的交流以及座談,瞭解彼此處境以及交流經驗所曾遭遇的困難,並提出討論,共同思考新的交流模式,以及解決問題的方式。

    這麼多重要學者齊聚一堂,期望此次會議能在國際漢學研究領域引起重視,此次會議也同時象徵著台灣、甚至國際宋代文學與思想研究領域一個重要的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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